緣 份..一種難得的默契
從小就看著這棵樹長大，也讓他陪著我們玩耍，或許是因為熟悉吧，自然也就不會覺得他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整個學生時代，他就一直是我們這群野孩子的玩伴，高中畢業後，北上就業兩年，回鄉後的第一件事兒，就是會回
到這棵樹下坐坐。幾瓶啤酒，一包瓜子兒，一包豆干，30塊錢的花生米，也就這樣熱熱鬧鬧、高高興興、打屁說笑
的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。或許是因為人長大了，想法不同了，表達情感的方式也開始成熟了起來。每次坐在這樹
下，總會有一種很親的感覺，像是親人，亦像是知心的老友，總是會不時的抬頭瞧瞧他的容貌，用手摸摸他的身
子，這瞬間…許多的回憶會自然的湧上心頭.....小四時躲貓貓的晚上、國中時的初戀、高中時三對三鬥牛的死檔、週
末夜的吉他聲、還有他奶奶恐怖的鬼故事，都跟這棵樹關係緊密。23歲這年，是我人生一個重大的轉變期，我也從
這一年開始迷上茶藝(雖然十七歲那年就跟著老前輩們學喝茶，卻都未曾比起我23歲這一年對茶的執著與投入)每到
夏日的晚上，我總覺得坐在電視機前看連續劇，是他媽的一種浪費！不論對時間、對思考，對心情都是一種浪費。
也就因為這種感覺的驅使下，讓我從自然中形成了一種習慣，八點過後，很自然的也很順心的，便會準備好簡易的
茶具，足夠飲用的兩桶水，一只燒木炭的火爐，幾個想法對味的朋友，還有一個奇妙而自然的默契。大家毫無刻意
相約著，每一個晴天的晚上便會集聚在這棵樹下，交流想法，分享心情，談笑聲中伴著清甜的茶香，陣陣的和風夾
帶著幾許能喚起兒時記憶的木炭味，這一刻..我們似乎像一群古代的詩人，又有點像漂泊十方的俠客，我們幾乎每天
就這樣無拘無束到子夜，然後各自回巢，這棵樹下又回復原來的平靜，如此日復一日，週而復始，快樂無比。
不知曾幾何時，我們跟這棵樹的約會忽然停止了，從此不見往昔盡情談笑盡情喝茶的情景，老友們皆各自飛奔，回
到這樹下的機會亦不再有，即便是逢年過節，大家都回到眷村老家，彼此算是能見上幾面，眷村的風氣是打麻將，
朋友交心都往麻將桌上去了，我開始覺得冷淡，這並非我不會麻將之故，而是那份真..那份的樸實與純真不在了，失
去了原味，著實連說話的味道也跟著變化了，我開始選擇自己生活，活出自己的想法。我開始再度拿起相機，我開
始我生命的旅行，運用我的眼睛與思考做生命的旅行。
1997年3月，那是我人生的一段低潮期，一天晚上，我想起了家門前那株鳳凰花，深夜..我獨自一人來到這棵樹
下，我開始試著跟他說話，剛開始顯得有點不自在，一段時間過後，我又像似乎感覺到他聽得懂我的意思，於是
乎，我開始敞開心中一切的束縛，盡情的跟他談笑，用心跟他做朋友，或許看在旁人的眼光會認為我是個瘋子，一
個腦筋不對勁的傢伙，其實在那當下我的心靈比任何人都清楚！清楚什麼呢？純真…買不到，也只有純真才能跟
所有的生命體溝通、交流，那怕他是一株小草，一朵野花。那晚之後…我足足跟這棵樹談了三個晚上的話，每一次
談話也都談得欲罷不能，同年五月，我的真誠，奇蹟似的換回了這棵樹給我純真的回報，我用相機幫他拍了張寫
真，那是在一個非常寧靜的正中午，這張照片的景象從此亦成了絕響。相片中萬花盛開一片通紅的景緻，在此之前
從未見他開過這麼多的花，這張照片拍過後至今日(2007年5月)同樣也未曾再見他開過什麼花了。
今年五月我在這棵樹下靜靜的坐了好一會兒，那是一個炎熱難耐的傍晚時分，我一直不斷的回想許多事，還有很多
難得一見的朋友，我似乎心有所感，心中亦忽然迴盪著一首熟悉的曲子，我帶著微笑回家剎時...一句話深深的烙印
在我的心房，我相信這是「樹」給我的語言，是他和我說話的方式。「珍惜每一個平凡的緣份，或許在未來的時光
中…它將成為我們生命中精彩的絕響」也把這段「樹」的話與各位結個善緣。台灣經濟起飛至今，為我們帶來了短
期的富裕，卻給我們養足了長期的貪婪，做任何事都從經濟面為考量的台灣，成就了某些人的荷包，卻也毀滅了許
多台灣珍貴的資產，這些資產在它完全消逝後，任憑我們用再多的錢都無法使之復原，就像這棵樹一樣，當我們真
心待他，他亦真心以待。他開始不再開花，或許是他病了，亦或許是他對我們提出的抗議，如同今日的台灣，我們
從這塊土地上予取予求了好久好久，他回報給我們的是什麼？我們不至於看不懂。我們無須再多的埋怨，想想，因
為那也是我們應得的，不是嗎？
96.5.31眷村小屋 阿皓隨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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